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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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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老夫人所料不錯,當夜,萬萋萋的確要和少商睡一床。

換過一身淡粉繡花的薄綃寢衣,萬萋萋又想往脖子上套條珠鏈,少商忍無可忍,阻止道:“伯父剛才還說叫你少戴兩件呢?”

萬萋萋委屈道:“我原本還要戴金釧和玉鳳墜的。”

少商嘆氣,躺倒睡覺。

夜深無人,正是套話的好時候,少商趕緊問萬老夫人的眼睛和耳朵是怎麽回事。萬萋萋奇道:“這也不是什麽隱秘,你居然不知。”

黑暗中,少商熟練運用聲音演技,委屈道:“一來家裏不許議論,二來……也沒人告訴我……”

萬萋萋頓覺程家真是厚道人家,當下一五一十道來:“那時我阿父還不到十歲,我大父去的太急,沒來得及托付可信之人。所以旁支族人逼上門來,說我大母出身貧家,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叫她趕緊將我阿父交給他們撫養,自行改嫁去好了。大父給她的私產盡可全部帶走,算做嫁妝。我大母不肯,他們就說我大母定然守不住的,說不定將來會把大父的家業貼了別的男人……”

少商吐槽:“嗯,那幫族人倒是不會貼別的男人,因為他們會貼給自己!”旁支趁嫡支幼弱奪權的老戲碼,沒新意。

萬萋萋呵呵而笑,隨即又低落道:“可恨大父的部曲中本就有不少萬家子弟,他們都幫著自家長輩,等著分一杯羹呢。是以,不論大母怎樣發毒誓,他們就是不肯罷休,於是我大母自剜一目自割一耳,將眼珠和耳朵丟到為首之人身上,說她絕不改嫁。大父的心腹原本不好插手萬家家事,聞聽此事也怒不可遏,當即火拼起來,要給大母撐腰出氣。”

“那……後來呢。”少商聽的驚心動魄。

“如此對峙了月餘,我外大父帶了人馬從老遠趕了來。他是我大父的結義兄弟,更是出了名的仁義豪俠,隋縣無人不知。軟硬兼職之下,那些混賬叔伯才收了手!”

少商默然,道:“呵呵,原來如此。”

萬萋萋恨恨道:“後來我大母慢慢淘換將領,收服人心,漸漸立住了威望,我外大父終於不用一年往隋縣跑七八趟了。又過得幾年,我阿父早早加了冠,自己領了人馬,就開始一個個收拾了當年逼迫大母的那些混賬叔伯。”

“怎麽收拾?”少商對具體步驟十分感興趣。

萬萋萋道:“法子多了。叫他們的子弟去歷練剿匪,這裏死幾個,那裏死幾個;或吃點官司,流徙路上再死幾個。讓那些老的,眼睜睜看著自家兒孫雕零。”

少商一陣驚悚,這個待自己親厚無比的女孩,說起殺人這樣輕描淡寫,全不當回事。對她這個小鎮太妹來說,生平最狠之事不過是用啤酒瓶敲人腦袋,而且還沒敲破。

說到這裏,萬萋萋忽大大嘆了口氣,“所以啊,我們萬家不但主支子嗣單薄,連旁支的兒郎也不甚多了。大母老說阿父對同宗血脈太狠,有傷人和,所以才膝下空空。可阿父跟我說,大母剜目割耳後,一時頭痛,一時傷處滲血,整夜整夜無法入睡,鬧了十幾年才熬過去。他幼時目睹大母受這樣大的罪,想起來就恨。”

少商沈默良久,久到萬萋萋都以為她睡著了,才聽她問道:“你大父大母很要好嗎?”這時代寡婦改嫁真再尋常不過了,尤其萬老夫人當時不但年輕貌美,還有大筆嫁妝。

這次連萬萋萋連安靜許久,才道:“我沒見過大父,但聽大母說,她出身寒微,可大父從不曾輕賤於她,一直很敬重她,愛慕她,用周全的禮數娶了她,還說她是這世上頂好頂好的女子。為著大父的這句話,她就是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了都不怕。”

說完這番話,兩個女孩都靜靜仰臥著,半晌無聲。

少商輕聲道:“……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萬萋萋側身靠到她肩頭,輕輕哭了起來,哭累了,才沈沈睡去。

第二日起身,兩個女孩眼眶都紅紅的,差別在於少商的紅腫被掩蓋在淤青之下,看不出來,萬萋萋卻恰如兩個大桃子掛在臉上。少商趕緊貢獻出袁慎所贈的白玉罐子,裏頭的藥膏色呈淡紅,幽香徐然,塗在臉上更是柔潤舒適。

“這是哪來的藥膏,比我阿父的金瘡藥還管用。”不過短短半日,萬萋萋眼上的紅腫已完全消退。

少商呵呵假笑,道:“是我家三叔母給的,好像是白鹿山哪位弟子獻給桑太公的吧。”

萬萋萋道:“原來如此!……欸,不過好像對你不大管用呢。”她親愛的把子依舊是面上青紅腫脹,宛如隔夜泡發的八寶飯。

“……”因為某人分不清外傷和內淤的區別!如此看來,袁慎小時必然沒打過架。

剛用過早膳,少商的三位兄長一齊來了。

程詠給萬老夫人誠心致歉,道自家給萬家添麻煩了;程頌拖著萬萋萋在萬夫人跟前說著外面聽來的市井傳聞,逗的她們笑個不歇;程少宮給少商帶了滿滿一包袱零嘴,另有一張他剛替胞妹供奉好的自畫符咒,叫她枕著睡,看看能否轉轉最近的背運。

同時,他們給少商帶來衣物等隨身行李,還道蕭夫人已默許她在萬家住幾日,那些木簡暫且記下,回去慢慢罰寫。

至此,少商連最後的擔憂都沒了,便安安心心住了下來。除去傷勢好的慢了些,她在萬家的日子可謂十全十美。每日和萬萋萋一處吃一床睡,錦繡綾羅,山珍海味,各種腐朽愜意,哪怕洗個腳都有四五個婢女分別捏她十個腳趾。

萬萋萋還教會了她賭棋,投壺,擲花骰……有時博戲的人手不夠,萬萋萋還要拉上萬松柏的幾個年長婢妾。眾人嘻嘻哈哈,笑鬧不歇,偶爾賭急了眼還要找萬夫人做仲裁,家庭環境和諧的不行。

“你這幾位庶母和伯母很好呀?”

自來到這裏後,少商一直暗戳戳期待圍觀一次純粹的,正宗的,原汁原味的古代妻妾鬥法,可惜程家壓根不存在妾這種生物。

“你知道什麽,我阿母待她們不知有多好,好吃好喝的供著,就盼她們給阿父留個後。可惜呀,我小時候庶母們還有些雄心壯志,如今一個個都頹嘍……”萬萋萋搖搖頭,表示對這些庶母的專業能力和進取精神感到失望。

嘆息完,她繼續抓少商去玩。

若非冰面不牢,她還想拉少商去冰嬉,甚至偷了一壇萬松柏的藏酒,兩個女孩喝的酕醄大醉,又備下了幾只五彩雄雞,打算等少商不是豬頭了就帶她去市坊的鬥雞場見見世面。

兩個女孩玩耍的歡天喜地,萬夫人欲哭無淚,憂心待少商回家後,蕭夫人發現原本雖然頑劣但諸事不通的女兒,去了趟自家小住,回來時已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了。

這時候,少商作為有自制力的成年人靈魂就顯示出優勢了。稀裏糊塗快活了幾日後,她忽向萬萋萋要了筆墨木簡,又開始每日讀書習字兩個時辰,堅持學完才能玩耍——剛剛才學會的古文字,記憶還不牢固,可不能忘了。

一開始萬萋萋還想強拉少商去玩鬧,卻抵不過少商的雄辯滔滔。

“這世上有兩種朋友,一種叫狗肉之交,平日裏吃喝玩樂,要緊時沒半點用處;一種叫肝膽相照,就是看見朋友有難處,可以舍身相陪的。”

為了肝膽相照,萬萋萋只好舍出身體——陪少商一道學習。

萬夫人立刻不哭了,趕忙向婆母表示:您老真知灼見,簡直高瞻遠矚高屋建瓴天賦異稟天縱之才……然後被萬老夫人不耐煩的趕走了。

不過少商也有落單的時候。

萬夫人雖不算交游廣闊,但也需時不時帶萬萋萋出門筵飲,這時少商就會漫無邊際的滿府亂走,好奇的探索周遭的古式建築,其中最叫她感興趣的是一座小小的木橋。

這座弧形小橋不過丈餘寬,七八丈長,高高拱起,宛如一彎新虹,通體木制結構,而無有一根鐵釘或一片銅楔,全靠木匠的高超技藝和精準計算,長短寬窄不一的木材上下左右的互搭互楔,層層交錯而成。

有回和萬府管事閑聊,少商得知之前的布氏一族叛逃案中,這座小小木橋受過來搜家的兵士沖擊撞打,如今已有搖墜之感。偏這橋做的精巧,不是尋常工匠修補敲打一番能成的,管事說只能全拆了,再重建一座。

少商暗嘆可惜,這日獨自午憩時,她忽然心中一動,求知精神發作,連忙披衣起身,屏退左右,小心翼翼的爬到橋底下查看——橋下小溪不足半尺深,薄薄的冰面下水流緩動,底下鋪的五彩石子隱隱可見,想來這橋和溪水原是作觀賞用的。

少商蜷曲身子,弓腰猴背,努力仰著頭,擡手去摸那幾處要緊的關節。過了半晌,她微微一笑。根本不用費力找工匠拆除,只需抽掉幾根小小的梢木,過不多時那座木橋就會自己散架;要重建也容易,因為她已可以原模原樣的畫出這座橋的結構圖了!

正想到得意之處,少商忽聞聽頭頂側畔的岸上傳來犖犖腳步聲,她立刻意識到有許多人正往這邊走來。少商頓覺尷尬,到人家家裏做客,卻滿身泥土的趴在橋下東摸西摸,在古人看來,這該是什麽怪癖。想了想,她索性不出去了,打算等人走後再爬上去。

那群人邊走邊說,步履緩慢,話聲由遠及近,當前的正是萬松柏那粗獷的笑聲——

“……淩大人說笑了,我萬某人生平最愛美姬財寶,誰人不知,什麽畫呀圖的,我哪裏看得懂!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哈哈哈……”

然後是一個冷淡輕緩的年輕男子的聲音:“既然萬侯說沒有,那就沒有罷。不過,昨日在下聽聞萬侯與王郎官相約蹴鞠,想來腿疾是好了……”

岸邊的腳步忽然停止了,只聽萬松柏幹笑數聲,但少商已聽出這笑聲不大由衷了。

她額頭隱隱冒汗,心裏大喊你們快滾呀,老娘可不想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腿怎麽了腿,就不興人家腿好了想踢球呀!

好在這群人只駐足片刻,隨即又提腳而走,這次腳步急促,迅速離去,少商只隱約聽到萬伯父說了句‘淩大人請隨我來’,其餘言語就微不可聞了。

待人走遠後,少商迅速從橋底爬出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趕緊溜回屋去消滅證據。

這麽被嚇了一頓,午睡是睡不著了,少商梳洗過後,索性換了身折袖闊裙的束腰騎裝,預備去馬場鞏固一下十三妹剛教她的馬術。

管馬廄的老卒很細心的給少商牽來她日常騎慣的一匹性情溫和的小母馬,還換上一副漂亮簇新的馬鞍。少商很是欣賞了一番那馬鐙上錚亮的精致銅扣,然後開心的自行牽馬而走,不叫那老卒跟著。

萬家後院的馬場並不大,從萬伯父的肚皮來判斷,光顧這裏的人並不多。牽馬站至場內,少商左腳一踩馬鐙,騰空躍起穩穩坐到馬鞍之上,姿勢標準優美——這具身體雖然賣相弱雞了些,但四肢協調力還不錯。少商正得意,誰知一坐上去,她就覺得不妙了。

原來這副新馬鞍不曾根據少商的腿長調整過馬鐙革帶的長短,她落座後,才發覺兩腳居然踩不到馬鐙上。

這是初學者常犯的小錯。

少商深覺不該,騎馬不是騎自行車,哪怕剎車不住還可以兩腳落地,騎馬風險可不小,如果自己不想摔個下半生不能自理,以後一定要慎之再慎。

因雙腳懸空,她只能用大腿牢牢夾住馬腹,避免重心不穩。幸而這匹小母馬性情和善,身上的主人未動,它也老老實實駐足原地,只偶爾踢踢腳,噴兩下鼻息。

少商在馬鞍上僵了半天,慢慢側過身子,努力伸長左腳去夠下面的馬蹬,打算下馬去調整那革帶再騎馬。剛側過一半的身體重心,忽覺得周圍特別安靜,她擡頭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險些直接栽下馬去。

只見馬場入口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圈人——依舊是十幾名挽弩背箭的佩刀侍衛,不過今日他們不穿黑衣黑甲了,而是雪白膝袍配褐色皮甲,靜靜的簇擁著那位‘淩大人’。

根據萬十三妹不大清楚的介紹:這人叫淩不疑,字子晟,天子心腹近臣。其中一個職位是光祿勳副尉,統領羽林衛左騎營,另分領北軍五校之越騎尉,加官侍中,可入禁受事。

以及,等等。

——能記住這些拗口的名稱已經拼了萬萋萋的老命了,少商表示十分讚賞。

今日他身著一襲交領窄袖曲裾深衣,深紅如血的袍子上織著繁覆的暗金色狴犴獸紋,外披同色寬袖大袍,袒右臂,腰束五指寬的玄色織金帶。風卷場內沙塵,帶動他身上的袍裾,仿佛漫天卷起血色,。

少商從沒見過男人穿這樣深紅熾烈的顏色,只覺得這鋪天蓋地的黃沙緋土,映襯著他膚白如玉,眉目俊美,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淩不疑從侍衛中緩緩走出,一步步走向那半掛在馬上的女孩。

少商尷尬之極。

此刻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加上氣氛詭異,饒她機變百出,居然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淩不疑已走到馬前,少商正想打個哈哈,先寒暄兩句,把氣氛緩過去再說。誰知那修長俊美的男子一言不發,伸出右手托住女孩纖細的腰肢。

少商全身僵硬緊張,眼睜睜看著那只白皙修長的男子大掌幾乎合捏她半邊腰身了——天呀地呀,她現在急需蕭主任普及禮法知識,這這這,這樣合禮嗎?!

不等她反應過來,淩不疑微一用力,將她斜掛的身子推了回去。

少商呆呆的正坐在馬鞍之上,驚魂未定,卻見那淩不疑低頭去解馬鐙的革帶,一邊調整長度,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姓萬,還是姓程?”

少商兩手緊緊捏住韁繩,定定盯著他漆黑的頭發,還沒罷工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讓淩不疑知道她是誰,她艱難的笑了笑:“……萬程兩家唇齒相依,小輩們互執子弟禮……”

淩不疑道:“哦,那你是姓程了。”

少商:……

淩不疑調整好一邊革帶,緩緩轉到另一邊繼續解帶,又道:“程家有兄弟三人,各有兒女。你父親是哪一位?”

少商繼續垂死掙紮,幹笑道:“手足親密,兒女又何分彼此……”

淩不疑道:“嗯,那你是程將軍之女了。”

少商:……那你幹嘛還問我!

兩邊革帶都調整完畢,淩不疑擡起頭來,直視馬上的女孩。他個子很高,站在地上依舊能平視女孩的眼睛。這次,少商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劍眉斜飛入鬢,眸如星辰,鼻如峰脊,意態風流,明明臉上笑著,卻滿身荒蕪肅殺之氣。他很年輕,比她想象的還要年輕,她原以為和萬伯父官秩差不多的人,歲數也小不了,如今看來,卻大概與袁慎差不多大。

他看著滿臉戒懼的女孩,淡淡一笑:“適才,我與萬侯的話,你聽見了幾句?”

少商心頭一涼,這人果然察覺了躲在橋底下的自己!她努力鎮定,用生平最真誠的語氣回答:“只有兩句,你問萬伯父腿疾可好了沒有。別的沒有了,真沒有了!”

淩不疑凝視著她,一手拉過馬鐙,一手扣著她的腳踝慢慢放進去。

女孩生的纖弱稚氣,仿佛一只玲瓏嬌媚的小小鳥兒,隔著及膝馬靴,他都可以合握她的小腿。然後,他慢慢收攏手掌:“冰面未化,你在下面做什麽?”

少商能感覺到小腿被緊緊握住,驚悚之極,仿若置身猛獸口中,巨大尖利的獸齒下一刻就要撕咬她的皮肉。

她顫聲道:“我在看橋,真的,我在看橋底的木材是如何搭的。你要相信我!這是真的!”她知道這話有點扯,有幾個古人能理解偉大的理工精神,但這話真是句句屬實,她這輩子難得這麽真誠呀!

淩不疑凝視女孩許久。他忽想起那夜燈市上,焰火輝煌,華彩如織,月牙般美麗的小女孩也是滿臉好奇的仰著頭,一眨不眨的觀察一盞盞形態各異的走馬燈。

他微微而笑:“也許你不信,其實我信你的話。”

少商:……被你說中了,她還真不信。

最初的驚悚過去,少商開始飛快轉動腦筋:她是否該高聲呼救?呼救後,應聲而來的人能否在淩不疑捏死自己之前,沖過那群帶甲佩劍的侍衛?

至於淩不疑為什麽要捏死自己,她也不知道。但做最壞的打算總是沒錯的。

正滿腦子胡思亂想,誰知淩不疑不再說話,轉回另一邊,將少商的另一只腳也放進馬鐙。然後拂袖而走,不過片刻,連同那群侍衛都走的幹幹凈凈。

馬場上的黃沙微微揚起,帶來幾片從遠處庭院裹挾而來的枯葉,四周靜謐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少商呆了半天,直到好脾氣的小母馬不耐煩的踢起沙土,她才回過神來。

真可惜,她這樣喜歡萬家,這裏既沒蕭主任管頭管腳,府內又無容易鬧緋聞的子侄,還有能陪她作天作地情投意合的十三妹,每日都過的自在愜意,本想再住久些的。但眼下,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回家了。

少商擦拭額上冷汗,策馬緩行,慢慢繞著馬場兜圈子——

混跡市井數年,對她最大的好處,就是讓她無師自通的擁有了一種小動物般的本能,直覺的知道趨利避害。

袁慎不好惹,但多見幾面後熟了,偶爾還是能惹一下下的。

淩不疑卻是斷斷不能惹,惹了要出大事的,要客氣客氣再客氣。

想了半天,少商忽然疑惑起來。憑心而論,淩不疑是迄今見到的最俊美的男人,可稱得上是傾城之貌了,自己也不是尼姑命格,為什麽適才她沒有絲毫旎旖之心呢?

一直繞到第九個圈子,少商摸到自己的臉,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此刻仍舊是一個豬頭,那還旖旎個毛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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